清明祝序章 葬女、隱世(一)_頁2

著急。葉善理實在不想在這看笑話,恐怕自己也要身處笑話中了,便收拾行囊,準備要走。

    喚來張應策,葉善理長嘆一聲,那嘆出來的團團白氣都快要撲到張應策的臉上了。張應策看他想商議走,便一把按住說:「德宗是有些不妥當,但作為朋友之誼,也該扶他兩扶。你本家葉府,也就是葉含章府地,看看有個機會能讓他入府麼?」

    葉善理抬頭看了一眼他:「可以。你去稟明,我先回濟南……行不行,就……問一問吧。」他拿著行李走了。

    鄭清裕仍舊呆坐在那,待到張應策氣喘吁吁地跑到他正前,他才慢慢做個揖的手勢。應策看見放在一旁的書正受著寒風的擺布,腐黃的紙亂翻著;而鄭清裕自己卻穿著短布衣衫,一動不動。他很難相信鄭清裕穿這種衣服是如何過冬而不死的。想到此,他自己額上的汗不覺消釋。

    「德宗應該去府內討碗飯吃……總比這裡幾許薄田,等著死較好些吧。」

    「『較好』,只不過死的較好……也沒有好到哪裡。我死了,他們沒有話說……在濟南府死了,沒人認得我,也沒有話說。」

    「德宗把人看成什麼了?我張應策讀了半輩子書,懂得聖賢之道,才肯幫你!你難道不想自勵,不想讓天下皆讀書明義,讓這些村人也不這麼愚昧惡毒麼?」

    「若天下因讀書,企望如聖賢立就功名,企望為朝廷所抬舉,企望效做皇王的狗,來搏一個文正之名,才都行良善——那所謂『良善』,只不過是愚昧外披著一層冠冕堂皇的皮……」鄭清裕冷冷地看著他。

    張應策實在難忍了,望定鄭清裕的臉,像吼一般地說:「我告訴你:人心可救,人心可拯!既然有德宗如此的人,便說明世間有正道。德宗何不上府,就要抗此世道呢?德宗也知道,天下清明,不是說出來的。」

    鄭清裕忽然望了望張應策眉目間的怒火,便用低微的聲音慢慢說道:

    「我可以去……可別說得那麼可笑。」

    他決定去時,葉善理也來了回書,說葉府正缺一個年老博學的先生,可以讓鄭清裕去補,並言葉府上下需要教的不過是他兩個十歲不到的孩子,長子叫葉振,次子叫葉隆,不用費什麼心力。鄭清裕便即刻登程,跟著張應策入府。

    初到,則先要拜會掌管葉府的葉含章老爺。一路上聽引路的下人道,這葉老爺剛承家業的時候,太老爺被奪了朝里的官,家業危急,倚仗葉老爺英明,振興了葉家。太老爺死了,老爺從白天哭到晚上,三日沒有吃飯,吐出血來,家人反覆勸了幾次,才略進了粥。皇上十分感動,竟為老爺開了恩科,著除翰林,又屢提拔為御史中丞。老爺常常叩馬直諫,鬧得朝內的大人不滿意,讒言蠱惑皇上,逼著老爺致仕。老爺時五十四歲,便只得上表請辭。

    退後,葉老爺還仍舊頌皇上的英明,教導公子讀書,要為本朝做忠臣。初請的幾位先生都教以歪門邪道,老爺發怒了,要請一位老先生,來教時文。

    鄭清裕低頭不語,應了聲『是』,便穿過甬道,走向葉含章讀書的齋閣,那齋前一段竹橋,橋下通著池塘,微波里若有若無地現出魚蝦的影子。走到齋前,抬頭一望,匾上閃著「活水齋」三個大金字。

    鄭清裕正在看匾,一位老者拄杖從齋里迎了出來,鄭清裕才轉目向那老者作揖,見他氣宇軒昂、眉眼豪邁,認定這必是葉含章了。葉含章帶著笑給鄭清裕還禮,但這笑嚴肅的不像笑,只不過是用皮肉堆起來的一層紋,反而讓鄭清裕無法放鬆。葉含章一把拉住他,一對白頭就這樣走著。葉含章先開口道:

    「不知閣下年歲幾何?」

    鄭清裕道:「在下年六十二歲。」

    葉含章走在前面,笑呵呵地:「這樣我該稱你為『兄』,賢弟今年五十七歲,可短你五歲呀。」說罷,葉含章就近在花窗邊坐在太師椅上。

    「足下現在是不考了?」

    「是不考了。」


    「這也常事。我聽說你們村還認為你辱沒祖宗?哼,愚民!簡直匹夫之見。」葉含章示意鄭清裕坐下,說,「不知足下學問如何?秀才……應該能教孩子。」

    鄭清裕坐下,道:「我寫過札記,隨身帶的,」一邊去懷裡捧出本札記,「拙論請過目。」葉含章順手接過,大略看了看,便嘖嘖稱嘆:「好!尤其這段考據,甚得精妙。」

    合卷又給了鄭清裕,說道:「你就去我齋旁的正道堂,準備教我二子。明日就喚他們入學,沒有別的子弟。」又稍攀談一陣,他才吩咐幾個下人帶鄭清裕去了。

    學堂里並不是很寬敞,只有一個打掃的下人,有三間屋,各隔著一道粉牆,左邊壁是先生休息與批題的地方,有一把椅子,橫著桌,牆上掛著字畫之類;中間較大的屋是教學生的地方,有一張約莫三尺寬的長桌,下面各列一小桌一小凳,為學生上課之用。

    鄭清裕點了點頭,便去房裡歇了。

    剛及早晨,鄭老先生勉強撐著身子,打足精神,在學堂里端端正正地坐了。他兩隻眼睛看著門外,有一會兒,才有兩個模糊的影兒漸漸跑上來,到學堂門檻站了,鄭清裕方看見這是兩個小孩。

    「學生葉振。」

    稍高點的孩子說。

    「學生葉隆。」

    另外一個稚嫩的聲音說。

    鄭清裕笑著讓學生們進來,兩個學生方才怯怯的拽開凳子,坐下。

    「鄭先生,教什麼……?」兩個孩子一併問道。

    「你父親說前面的老師斷斷續續教完了《論語》,就該講……《孟子》。但空教無用,心必須先正。我先問你們,為何讀書?」

    「父親說當皇上的大忠臣!為皇上效力。」葉振挺直腰起來,答道。

    「不能如此講。天下不是皇上一人的,本朝也不是皇上一人的。」

    「為社稷效力,死諫死戰!」葉隆說。

    「都有道理!」鄭清裕笑道,「但你們想,天下不是本朝的,也終究不是皇上的。這天下歸到底,是百姓眾庶的,以此為本,才能力創萬古不移的利法,使無論什麼皇帝都遵於此,這才是讀書入仕的目的。」鄭清裕慢慢說道。

    「父親不如此教我們……」兩個孩子極其困惑,睜開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

    「我是先生,你們聽我講就是。」鄭清裕慢慢說。

    「當今天下,雖說是盛世,然弊政重重,需有一場大改革來振興。不思改革,則難尋出路。」

    「想古今之朝,興因新法,敗因守舊,可守舊者執迷不悟,說什麼『無為而治』;新法者雖能洞察,但法令難保永世。可竟然守舊往往得名,新法往往落辱,不過是指明了出路又鎖上了出路,循環往復而已。如此看,改革何其難!天子更易,莫衷一是,利法若萬古不移,幾乎不能。」

    「但若朝廷開智,均能明白,則盛世可望也。吾不可望之,惟托與汝等:今日始,我教你們如何正心,再來談什麼孔孟。」

    鄭清裕說話很沉靜,而兩位學生卻聽得新奇,心中沸騰。可不顧先生具體何意,不過聊當一場說書罷了。等到鄭清裕繼要說完,他們都還未盡興似的要求再講一會兒。但鄭清裕不再談起這闊論,顧自講著如何用心之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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