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斜第一章 堂屍

    郭芒吃西瓜的時候,屋頂破了。

    屋頂不會無緣無故的破,正如同這世上大多數事物一樣,哪怕是痔瘡,想要破,也得有股急翔如溢的肛裂力道。

    眼下,這個渾然散發著肛裂氣息的漢子正趴在屋中的土地上,染著塵灰的白衣,濺了一地的碎瓦。這是一個不幸的姿勢,像一個折翼的鳥人,面部先著了地。當然,以這個下墜的力度而言,無論哪個部位先著了地,都是不幸的。

    一點、

    一股、

    一片猩紅色的液體正從白衣人的軀體附近瀰漫開來,滲進了泥土的骨髓之中。仿佛正在給這個舊屋堅守了幾十年不染江湖風雨的貞操舉行一場古老而別致的祭禮。

    郭芒低頭看了看手中粉紅色的西瓜汁,又看了看地上猩紅色的血液。

    幕秋,夜。簾卷西風,有點冷。

    一具白衣人的屍體正趴在郭芒不遠處,雖然屍體情緒穩定,但暫時無人問津,甚慘!

    郭芒並不害怕,因為他年輕、力壯,不僅膽大,而且大膽。

    他只是在靜靜地在思考一個問題:陌生怪客為何從天而降?白衣人血濺當場,究竟是何人所為?兩個男人午夜同處一室震破屋頂的背後又隱藏著什麼?這一切的暗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是欲望的爆發還是饑渴的無奈?

    想著想著,郭芒害怕了,因為他年輕、力壯,雖非身單,但是單身。

    作為單身漢,袖子破了是可以理解的,但別人若以為袖子是斷的,恐怕郭芒一時還「受」不了。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屍或遠方。郭芒大抵是不想去流浪遠方的,於是,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把白衣人的屍體埋了。想到此處,郭芒隨手把啃了大半的西瓜丟到地上,沾了一手的西瓜汁往破袖子上抹了抹,像只蛆一樣蠕動著小心翼翼拱下了床,仿佛生怕驚動了屍體一般。

    郭芒要去柴房,那裡有鐵鍬,有繩子,還有一輛搬磚用的獨輪車。屍體就橫在床和房門之間的一小段土路上。郭芒很窮,窮人的房子大抵都不會太大,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以繞過去。郭芒只得勾起身子,準備抬腳跨過去。

    就在右腳邁出懸空的當口,

    那屍體,

    開口、

    說話了:

    「你好!」

    屍體的半邊臉埋在土地里,半邊臉微微揚起,額頭、鼻腔、口中的鮮血已然乾涸,像塗在畫板上活潑的顏料,乏出俏皮的光彩。他的笑容很淡雅,溫婉的月光透過屋頂的破洞落入瞳孔深處,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他對著郭芒,輕輕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這是一具多麼隨和的屍體,郭芒感動地褲子都快濕了,懸空的一腳差點踩在屍體的臉上。

    「你好...你,好嗎?」郭芒的聲音有些顫抖。眼角的餘光瞄住了門口桌上一顆吃剩的糯米粽子,隨時準備拿起這顆粽子跟這具粽子拼命。

    「呃,不太好」屍體的語氣有些無奈:「我的手好像硌住你腳了」。

    郭芒低頭一看,自己落下去的一腳雖然沒有踩在他臉上,但不偏不斜踩到了白衣人修長的手指上,並且——還在踩著。

    「哦,沒關係」郭芒慌忙向後跳退了一步,原諒了腳下硌人手指的主人。眼睛直瞪對方,粗聲粗氣地問了句:「誒,你一時,死不了吧?」。

    屍體的眼珠轉了轉,宛若一點秋水晃過:「嗯,兄台,我覺得,我還以可以再搶救一下」。

    說完這話,白衣人的兩手開始動了,像一具無頭屍體,在身旁揮舞了七八下,終於找准了方向,向身前方的地上一撐,努力而瀟灑地站了起來。接著,又俯下腰,把原本壓在身下的一個青色絲綢包裹提了起來,不急不慢地開始給包裹撣著灰。

    映著散碎清冷的月光,郭芒仔細打量了白衣人幾眼:這人竟然是個少年,滿面的塵灰,縱橫的血跡,鼻青臉腫的傷痕,依舊沒有擋住他俊朗的容貌——這人,帥得太過直接,缺乏一點內涵,而且,他比自己矮上一點,郭芒想到這,又挺了挺胸脯,努力將唯一的優勢保持住。


    白衣少年一邊拍著包裹,一邊嘴角含笑道:「兄台,打擾了」,語氣輕鬆地像拉完屎就該擦屁股一樣。

    郭芒有點發懵,一時沒有接話。

    「我叫林少,樹林的林,少爺的少」白衣少年將包裹輕柔地放到門口的木桌上,回頭向郭芒拱手道:

    「請教兄台」。

    「失敬失敬」郭芒緩過神來,咳了一聲,「我叫郭芒,姓郭的郭,光芒的芒」。失敬是假的,剛才差點失禁倒是真的。

    氣氛有點詭異,也有點尷尬。

    郭芒在自己家裡,卻有點手腳無處安頓的感覺。吭哧半天問了一句:「林兄,你的傷,無妨吧?」。

    林少不知道在這是哪裡,卻像在自己家裡。拉了一把椅子自顧做了下來,順便向郭芒做了一個請便的姿勢。

    郭芒從未見過如此器宇軒昂的厚顏無恥之人,一時又楞了半晌。

    林少也不理會郭芒,不知道從哪裡抖弄出一小面銅鏡,伸手又在桌上摸了半天,終於找著了半截蠟燭,點將起來。

    月光映著燭光,燭光在林少的手中,像漆黑中的螢火蟲一般,那麼鮮明,那麼出眾。那滿面的塵灰,縱橫的血跡,鼻青臉腫的傷痕,都深深迷住了林少自己。

    林少輕輕嘆了一口氣:「郭兄寬心,我的傷無礙」。

    郭芒在林少對面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問道:「這麼重的傷,真的沒事嗎?」。

    林少點點頭,臉上自信滿滿道:「我身兼南少林九重金剛護體真氣以及北少林易經洗髓經,金鐘罩、鐵布衫已致化境,曾硬抗降龍訣三掌全身而退,這區區幾十丈的墜落小傷,當然無礙」。

    郭芒訥訥地望著林少,瓮聲道:「林兄...我...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林少歪著腦袋含笑反問道:「你不信?」。

    郭芒拼命地搖著頭,悶聲道:「哼,我不信」。

    「不信?」林少一指自己滿目瘡痍的臉:「那你他媽還不給我拿點金瘡藥過來」。

    ————————————————

    一個受傷的人,要一點金瘡藥,這個要求並不過分。至少林少是這樣認為的。

    可惜他遇到的是郭芒,姓郭的郭,光芒的芒。

    當郭芒拿著一隻比夜壺乾淨不了多少的面盆端著一盆清水「砰」地一聲放到桌子上的時候,林少覺得他身上的光芒更加耀眼了,耀眼地...讓林少快要流淚了。

    林少坐著,郭芒站著。

    林少仰臉斜望著郭芒,才努力使眼淚沒有流下來。

    「郭兄,請你告訴我,這是什麼鬼?」林少儘量讓自己心情平復一點,但指著面盆的手指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水,洗臉的水」郭芒的語氣正常地像擦完屁股要提褲子一般。

    「呃,但是,我受傷了,想要一瓶金瘡藥」林少在講道理,眼角卻開始抽搐。

    郭芒笑了,他笑起來像六月的冰咆砸在行人腦袋上,猝不及防地開始,天怒人怨地蔓延開。

    「你知道,金瘡藥多少錢一瓶?」郭芒拿起桌上吃剩的半顆粽子,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第一章 堂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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