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16 第 16 章

    那曹夫子本是科考當官無望,為了養家餬口,碎銀幾兩,才勉強肯替富貴人家開蒙學童,這麼多年來,早將那套「包本法」運用得嫻熟,信手拈來。

    誰知,這「包本法」用在淮津兩兄弟身上,並不奏效。以往,曹夫子磨磨蹭蹭半年才能教完的書卷,淮津兩兄弟月余便學完了,曹夫子只好不斷往前趕進度。

    這種感覺,就好似——他一個當夫子的,反倒被兩個小學童趕著往前走一般。

    自然不好受。

    橫豎只是為了討生活才幹這活計,教誰不是教?倒不如另尋個人家,教幾個資質普通的學生,按部就班上課,圖個心寬。

    故此,曹夫子選擇向裴老爺子請辭。

    這事被教書法的葛夫子知曉了,不屑笑笑,揶揄道:「原是個圖輕鬆的。」各干各的,倒也不相妨。

    曹夫子走後,伯爵府短時日內,尚未找到合適的人選,淮津兩兄弟只好先自行背書,背完了《論語》,開始背《孟子》。

    再說徐家那邊,蓮姐兒知道了妹妹回懟主母的事,又氣又懊惱。

    她如今在徐家過得很好,夫君考得了功名,婆母對她和善,言歸小子又機靈活潑。蓮姐兒是發自內心感激林氏的。

    她帶著兒子,抽空回了一趟娘家,與林氏敘話,說蘭姐兒自幼就不懂事,驕縱慣了,希望林氏不要與蘭姐兒計較。

    「她也沒甚麼錯,本就是我考慮得不周到,說出的話,叫她誤會了。」林氏表現得並不介意,但又露出為難面色,細嘆一聲,道,「不過,蘭姐兒結親之事,往後我是不好再插手甚麼了。」

    兒女婚事,本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氏說這話,已然表明了她的態度——蘭姐兒的婚嫁,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這麼多年來,林氏從未短過蘭姐兒甚麼,卻換不得半點回饋,終究是讓她寒了心。

    林氏握著蓮姐兒的手道:「蓮兒,這麼多年了,你是知曉我為人的,我絕無半點急著將她嫁出去的意思。蘭姐兒的婚事,以後,恐怕還要勞煩你這個長姐多操操心,看看姑爺身邊可有合適的同仁,幫著牽牽線你也曉得,這個家裡,蘭姐兒最是聽你的話,你看好的,必定不會差。」

    蓮姐兒垂眸,她聽明白了繼母的意思,也知道繼母的為難,沉默了幾息,才抬起眼,對林氏道:「我省得,叫母親為難了。」

    蓮姐兒從朝露院出來以後,原本是要帶著小言歸去看看妹妹的,可心裡越想越氣,越想越惱,甩甩寬袖,乾脆直接回了徐家。

    可見其失望之意。

    三月初八這日,裴家的戲樓擴建完畢,在門樓的後面,額外圍了個戲園子,重新開張。

    生意又漲了幾分,自不必多述。

    等戲樓生意穩定下來,有序運轉,林氏總算抽出神來,小歇兩日。這日,她對老太太提議道:「老祖宗,戲樓里雇了個新戲班子,不唱舊戲唱新戲,這幾日唱的,正是眼下時興的《紫釵記》,不若咱家一同去聽聽,跟著樂呵樂呵。」

    林氏話一出,竹姐兒和英姐兒最先興奮起來,畢竟年歲小一些,總是有些貪頑的。

    幾個跟著主子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掩不住喜色。

    老太太樂呵呵地說道:「那就依你的意思,一同去解解悶兒。」

    若只是想看戲,本是可以把戲班子叫到伯爵府來的,林氏卻選擇出去,一來是想叫大家瞧瞧新戲樓的氣派,二來戲樓里熱鬧非凡,取個氛圍,跟著戲客們一起樂呵樂呵。


    林氏打趣道:「我叫人把最氣派的那間坐堂留下來,今日,任憑是誰花再多銀兩也搶不過咱們。」

    府上小姐少爺們要一同出門看戲,事情不大,瑣事不少,沈姨娘向老太太請命,主動退下準備去了。

    蘭姐兒這孤傲的性子,原是不願意跟著一同去的,可聽說唱的是《紫釵記》,講得是才子佳人曲折悽美的愛情故事,扭扭捏捏之下,終還是選擇一同去聽戲。

    入夜,戲樓燈籠一一掛亮,一派璀璨,戲班子的樂工最先入場,不時拉吹些小曲,聽客們三三五五,陸續進場就坐,小二們穿梭其間,端茶倒水,招呼客人。

    老太太帶著一家,坐在最中央的包間裡,你一句我一句地閒聊著,等著開戲。

    隨著樂工敲打的鼓點漸漸密集,幾面大銅鏡子聚光,戲台子亮堂起來,諸位戲子依次入場好戲,開始了。

    這《紫釵記》大抵講得是[1]——才子李益與霍小玉因紫玉釵互生情愫,李益金榜題名後,卻被當朝太尉陷害,屢屢拆斷二人情緣。有情人生了猜疑,相思病起諸多波折之後,嫌疑冰釋,重歸於好。

    李益後來的仕途亦步步順遂。

    戲台上唱到折柳陽關,灞橋踐行時,全場無不動容,包廂內,裴家的一應女眷,個個都在暗暗抹眼淚,那蘭姐兒更是哭得一個梨花帶雨,好似自己就是那思君病深的霍小玉。

    唯獨裴少淮,興致缺缺,不為所動,作為一個見識過後世百般文娛的人,他對才子佳人分分合合肝腸寸斷這樣的橋段,實在是抬不起太大興趣。

    裴少淮心中暗暗自嘲,自己一個還未動過情的,自然是不懂這些的。

    支撐他看下去的,不過是戲子婉轉的唱腔,精美的妝容,時緩時急的動作,還有講究的服道。

    他坐在英姐兒身旁,總隱隱感覺,有目光向這邊投來,可四處望去,各個包間皆昏昏暗暗的,並看不見甚麼。

    只好作罷,心想,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一場戲罷,尚不過癮,戲班子又唱了《臨安別》[2],亦是叫人哭得淒淒切切。

    等到散場,夜已深了,英姐兒、竹姐兒兩個小姑娘仍興奮著,你一句我一句探討著戲裡的情節。

    下人們早備好了馬車,等著主子們回來。

    令裴少淮意想不到的是,入坐馬車還能鬧出么蛾子來,只因有輛馬車被裴老爺子先坐回去了,蘭姐兒只能與他人同坐。又因上回英姐兒回懟了她,她怎麼都不肯跟兩位妹妹一同坐車。

    最後只能是淮哥兒、津哥兒與她同坐了。

    車廂內氣氛有些尷尬,淮哥兒主動跟弟弟聊起來,問:「津弟,今晚看戲覺得如何?」

    「尚可。」津哥兒說道,「唯獨有一點,這兩齣戲講的都是才子佳人,才子又都高中狀元若不是我讀書,知道讀書之難,恐怕會覺得讀書是件易事,任誰都能輕而易舉考狀元呢。」

    沒想到津弟的角度還能這樣刁鑽,裴少淮解釋道:「讀書人寫的戲本子,自然是向著讀書人的。」

    兄弟間的閒聊,卻被蘭姐兒嗤了一聲,只聞她揶揄道:「你們兩個才識得幾個字,就敢這樣誇誇其談,換你們來寫,能寫出這樣令人動容的戲本子嗎?」

    淮哥兒、津哥兒相視,憋住了笑,知曉這位二姐的脾氣,都不再發話。

    他們這輛馬車走在最後頭,車夫剛揚起馬鞭,準備出發,卻聽見車外一陣嘔吐聲,嘩啦啦聲響。

    撩開車簾一看,只見一個錦衣男子,周身狼狽,不知是從哪裡出來的,正扶在戲樓牆角,吐得一塌糊塗。而後踉踉蹌蹌走了幾步,靠著戲樓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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