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重生)116|11.9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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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視容洛從馬上翻身而下,阿骨丹環顧四周,見她身後身著輕甲的兵士在她步向他時團團將左右圍了個水泄不通,亦知今日是實打實地栽在了容洛的手中。看書否 m.kanshufou.com

    擺手按下身旁部下拔刀的動作,阿骨丹看向容洛:「殿下精明,我等既被發現了行蹤,也不必再浪費氣力了。」

    阿骨丹明白容洛的狠厲,那褐發深目的漢子又哪裡清楚,不甘心地睇向阿骨丹,他使勁將長刀抽出刀鞘一寸,便被阿骨丹的力氣制止了動作。

    環視四下因此靠上前的大宣兵士,那漢子鼻息一重,恨恨道:「可汗!」

    阿骨丹自然也多有不甘。可大宣對待來犯蠻族的態度他早有領會,多年前未曾知曉身世時更對此多有怨言。容洛乃皇族中人,又與將領們關係匪淺,她對民眾的關佑與貼心他更是清楚。他們一行人騷擾益州多時,她在抓捕他們的事宜上早就下了許多的功夫,他縱然以計謀巧妙避過數次追捕,有沾沾自喜也不敢直面對上容洛——她到底狠辣。

    牙根緊緊咬合,阿骨丹的面色比之夜色已無區別。反手將那漢子的刀拍回刀鞘,阿骨丹注視容洛,摔下四字:「成王敗寇。」

    侵襲益州是契丹早有的打算,但占領州府之事卻是前時才有的心思。那時謀算一出,契丹便已與吐谷渾有所聯手,兩相亦同樣明白這此中的風險如何深重——大宣是龐然大物,所擁有的人才、將領都似海一般眾多。今時今日他們冒著風險打進益州,無疑是將整個大宣觸怒,若是勝還好計較,倘若是敗,他們得到的便將會是無盡的折磨。然,做便是做了,成也罷敗也罷,都是他們無論如何都躲不得的——而眼下這般情形,正是這躲不得之一。

    「可汗倒是個明理的,只可惜到底不是我大宣中人。如若不然,本宮是決計要將可汗收入帳下的。」這君臣二人滿面不甘,容洛也並未露出什麼嫌厭的神色來,施施虛睇阿骨丹一眼,容洛笑意不深不淺地浮在唇邊,話罷,便揚手令兵士團團上前,將二人帶往府衙中。

    阿骨丹也確確爽快,被兵士擒住後不若其他契丹人一般掙扎,更不會開口大罵。但到底是一族可汗,心肝不是鋼澆鐵鑄,默聲不言中亦有不愉、不甘與憤恨。

    然容洛倒不似他所想一般,將他關入囚牢施以刑罰。幾十位契丹人被兵士們關入大牢或當即處置,他兩手枷鎖未卸,卻連多一分為難都不曾遭受,是徑直被帶往了府衙的後堂。

    炭火溫暖,小案鋪陳。兩枚錦黃色的蒲團擺放在堂下,一隻蒲團上已有人跪坐,而剩下的那枚清冷的落在一邊,面上一絲褶皺也無。

    在門前被卸去枷鎖,阿骨丹在白鹿取走腰間長刀時抬眸望向堂內。入眼瞧見重澈,他稍稍一怔,望向上座正在用藥的容洛,好半晌邁入堂中,也不囉嗦:「殿下是要羞辱我,還是想做些什麼?」

    這話問得有由頭。武恭帝時重武,平定四方,征討蠻族都是最平常之事。那時東北部族靺鞨企圖侵犯大宣,被重家領兵鎮壓,靺鞨不敵重家攻勢大敗,首領及數位大將皆被生擒。重錦昌又不知是如何的心思,對靺鞨首領多番羞辱,逼得靺鞨首領砸碎瓷杯,吞盡碎片身亡。


    此事在當時並未得起什麼風波,一因靺鞨為敗者,二便是重錦昌此人蠻橫,渾事一樁樁也數不清,且重家將門,乃世家之一,皇帝亦不能輕易做些什麼,只得責備一二句便就此作罷——雖未弄出什麼不快,可此事落入靺鞨、契丹這些部族耳中便又是另一種聲調了。

    顯然容洛也聽聞過這事。讓何姑姑收下藥碗,容洛攏著手爐,笑道:「可汗覺著本宮是那般魯莽的人麼?」

    「我對殿下知之甚少,但並非不清楚殿下手段。」阿骨丹挺直脊背,直視容洛,「益州如今全在殿下掌中,益州百姓對我恨之入骨,殿下為國為民,又如何會輕易放過我。」

    他對自身結局篤定,容洛的打算與他所想也不會有任何差錯。掀眼睇向阿骨丹,容洛指尖撫過手爐邊沿,輕聲道:「本宮自然不會對仇敵心慈手軟。只是隨意將你處置,實難補償益州損失,更難讓那些刀下亡魂得以瞑目。」見阿骨丹滿目疑惑,容洛偏首看向重澈,「吐谷渾與契丹聯手,當真是西南百姓們徹夜難安——本宮在益州這數月,得知秋冬時這邊沿州府如何都避不開騷亂,也再不想看到我大宣將士黎民犧牲。你死有餘辜,本宮不會做什麼菩薩,只是眼下本宮仍要用你換一張西南安平百年的契書。」

    容洛在益州住下六月有餘,這短暫時日裡處置案件,又經歷外族騷亂,對百姓苦痛可說了解至深。平日裡與節度使、兵馬使等人的往來,亦使她對諸如契丹的蠻族有所知悉,從而明白其他州府的難處與苦痛。布局抓捕阿骨丹、平定益州騷亂為她首要意願,可這之後,她更想看到天下太平。

    誠如她所言,阿骨丹死仍不足。按百姓、按她對他的不滿,阿骨丹當在被擒時便斬首示眾,以衰弱吐谷渾軍心可這般,又能如何?戰事依舊,犧牲依舊,日後深秋寒冬,西南的百姓依然會被鐵騎踏破胸膛,農夫們辛苦勞作的食物仍然會被奪走,無休無止。

    而她縱然醉心權勢,卻也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面。

    「契書?」阿骨丹眉峰一擰,陡然笑道:「不過一場敗仗,大殿下以為契丹與吐谷渾當真會像我一般,認『成王敗寇』這四字?」

    「認便能活著。」將白鹿送來的信草草閱覽一遍,重澈啟唇,「契丹不知如何種果蔬,不知如何治牛羊,大宣卻有數萬人極善此道。可汗與赤羅儺不認,是兩位可汗的事。只消契丹與吐谷渾的百姓認了,這契書便也不得不立。」

    無論何處,君舟民水都是切切實實的。阿骨丹與赤羅儺為氣節不肯立契書,民眾卻不會為這些飄渺的東西考慮。便是前時跟從了首領,漸漸因此死了人,危害到了自個兒,他們又如何會學首領咬著牙?與大宣妥協換來所需——甚至會由此起反心,篡位成為新首領也是未可知之事。

    民以食為天,此言確實不虛。阿骨丹身為首領,對此更是諗知。但立了契書便是降,不止他一人的降——而是整個契丹。

    牙關緊咬,阿骨丹雙拳握緊,指骨泛出青白的顏色。猶豫許久,阿骨丹僵硬地笑道:「我契丹兒郎絕不會臣服大宣,大殿下還是少廢功夫,要殺要剮,我悉聽尊便」

    「言語出口便如覆水難收。」指尖划過袖爐上鏤空的蘭花紋樣,容洛微微揚眼看向阿骨丹,話語中一派森森冷肅,「可汗三思。」

    重澈明明白白說了契書的交換,這其中的意味不啻為投降,亦有大宣對子民安平的護佑及對蠻族的大度,於眼下的契丹是莫大的誘惑。阿骨丹生於大宣,長於大宣,對雞鳴狗盜最為清楚,否則也不會與吐谷渾聯手,欲占據州府發展部族。可便是這般,他仍是劫掠偷盜了百姓的屯糧。如非出自本意,自然只有一個可能——契丹已病入膏。

    容洛的洞察直讓阿骨丹肝膽一顫。可事實如斯,他也無可反駁。牙根緊得發疼,阿骨丹自覺身後一片汗水淋淋。同容洛對視多時,阿骨丹扣死的牙關驀然一松,脊背也半沉下來。

    「大殿下是要我做罪人啊」低低輕嘆一聲,阿骨丹復又將脊背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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