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有盡時1.第一章
&光》
文/持塵
&年9月15日中秋節快樂!
首發:晉江文學城
楔子
雨水豐沛的三月,整座珠城如同浸泡在水裡發脹的海綿。
男人沉靜地站在落地窗前,凝視著腳下這片鉛青色朦朧煙雨,目光穿過偉岸的建築群不知落在何方。指間的煙早已燃了大截,搖搖欲墜的菸灰拼命從猩紅的菸頭上掙脫下來……
紅漆的辦公桌上,一張自遠方而來的明信片安靜地躺在攤開的插畫頁面上,潔白的信紙上龍飛鳳舞的潦草字跡:
浩騫,雲南真美。想和你再來一次,好叫你把我畫進這美麗的山山水水裡。
署名處兩個簡單的英文字母>
h.g.晗光。
他微微仰起臉,望向那霧蒙蒙的天際,有一線光束衝破雲層落進眸中,帶著初春的絢爛。卷攜著希望和生機。
第一章
冬末春初的空氣里仍舊透出些許寒氣。
池晗光外面一件藏青色呢大衣,裡面罩一件同色系套頭衫,脖子上圍著十二月里的厚圍巾,裹的像一隻粽子一般嚴實,她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向車站口等候的黑色轎車。
&迎您回家,小姐。」
一旁的司機朝她躬身行禮,替她打開車門。
池晗光摘下圍巾,「姑媽呢?」
司機回道:「夫人已在靈堂等候您多時了。」
到達目的地時,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雨。
池新沅的靈堂門口,池晗光忽地推開桂伯撐在她頭頂上方的黑傘,獨自一個人,腳步滯頓地走進雨簾里。
細雨霏霏,她的身上沾上了一層薄薄的雨膜,雨水掛在臉上,濡濕的黑髮黑眸,在雨中渾然不覺。
&姐!你這樣會凍著的!」
桂伯反應起來,躬身從地上拾起傘來,小跑濺起的水珠覆在鞋面上,傘舉起在她頭頂。
池晗光站定,任由桂伯高舉的傘為她遮蔽風雨。背脊挺直如翠竹,目光落在靈堂正中池新沅的遺照上,老人的那雙銳利的眼睛仿能看穿一切。
&年了。」她輕輕說。
對她自己說。
.
&光,你到了?」池湘雲從裡面迎出來。
她是池晗光父親輩里最像池老夫人的一個,玲瓏精緻的美人胚子,即便如今上了年紀,仍是掩蓋不住風韻氣質。黑色刺繡旗袍在身,雲發在後挽轉成髻,臉上抹了淡淡的粉,為那原本就精緻無遺的容貌更添嫵媚。
池湘雲看到池晗光濕漉的頭髮和衣服,微微皺了皺眉,責備裡帶著心疼,「怎麼都濕了?」她扶著她的肩膀,引她走進裡間去換一早叫人準備的喪服。
池晗光換好衣服出來,大廳里三五六七站滿聊天的人,不少新聞媒體攜著相機和拍攝設備,不時地來回走動尋找最佳的拍攝角度,整個場面噪亂不堪。
池湘雲張羅著布局,見她一個人呆呆站著,從百忙中抽身過來。
她打開池晗光的雙臂,用目光丈量衣服的大小,「我叫人改了最小號的給你,看來還是過大,」見池晗光沒什麼反應的樣子,池湘雲輕輕嘆出口氣,瞥眼對面忙碌的人,「看來下次還得再改,我們先去上香。」
前來弔祭的客人很多,大多數都是社會上仰慕池新沅的名流人士,還有不少他過去的朋友,池晗光隨姑媽站在一旁,和他們鞠躬道謝。
紛呈熙攘的大廳,來往匆匆均是過客。池晗光呆呆地站著,麻木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僵硬的笑容,連彎腰鞠躬的姿勢都是僵硬的。
.
池家老宅院裡,古木參天,在混沌寒氣的冷冽季節里,絲毫不見衰敗之象。
溫浩騫撐著二十四骨直柄黑傘,踩著長滿苔蘚的青石板路基,從宅院後方的花園深處走回前廳。
忽然,面前一把傘「嘩」的掉落,摔進落滿污水的青石地上,宛如一朵綻放的黑蓮。
溫浩騫撐著傘站在雨中,看到四五步開外的女孩,腳步沉頓地走在飄零的細雨之中,仿佛失了魂魄,長發濡濕緊貼面頰,滿身被這黑色肅穆壓抑,在老宅院森冷逼人的料峭寒意里,唯獨那塊白的如雪的圍巾,將她毫無血氣的臉襯出紙色。
在風中搖曳的黑色蓮花,渾身散發出悲涼和寂寥的女孩。
那一瞬間,他只後悔自己沒帶紙筆。
溫浩騫收了傘,抖下殘留的雨水,擱在置傘架上。
前面圍著一圈拍照的記者,從他們身旁經過時,聽到有人說:「那位就是池新沅先生的長孫女?細一看,和池老幾分想像,老先生病逝那年追悼會怎麼沒見她來?」
&來可憐,池新沅三對兒女,老大池雲易夫婦早亡,老么池湘雲女士至今未成家,中間還有一個老二池雲望早年與池老斷絕關係離家至今未歸,池老先生家就僅剩這顆獨苗。」
另一個插、進話去,「聽說那孩子自小由池湘雲女士照料,性格古怪的很,大有仙逝藝術家之遺風……」
「……我聽我一個和池家走的近的朋友說,那女孩和池老關係很僵,五年前池老逝世她沒參加追悼會就是最好的證據……」
……
溫浩騫的目光忍不住追向靈位前默立著的黑衣女孩。
她已經換去了剛才那身行裝,黑色的喪服穿在身上顯得大而臃腫,濕發被吹乾在腦後簡單紮成一個馬尾,及眉的齊劉海,雖低垂著頭,眉目卻總算辨的分明。
女孩向上前祭拜的弔客微笑鞠躬,雖說是微笑,唇角卻始終未過分上揚,一直維持在一個平穩的弧度,疏離而禮貌,卻總歸比剛剛門口的那一幕,多了幾分少女的溫度。
思慮良久,終是邁足至前。
&騫湘雲把一炷香遞給他。
溫浩騫雙手接過,走至池新沅靈位前恭敬地拜下三拜,把香插入香爐。
他走回去和池湘雲寒暄兩句,說話的過程中,旁立著的女孩始終低著頭。
池湘雲轉頭向池晗光介紹:「晗光,你還記不記得溫叔叔?」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緩緩抬起低垂的頭,露出一雙沉沉烏目,她盯著溫浩騫好一會兒,一直被劉海遮擋住的目光,如撥雲之光,刺眼銳利,直視不避諱,筆直地看著他。
溫浩騫一怔,這雙眼睛,像極了一個人。
許久,池晗光漠然地搖頭:「不記得。」
溫浩騫沒有笑意地笑了一下。
池湘雲臉上尷尬失望交織成一片,只短短停留一秒,很快又恢復常色,笑裡帶著寵溺:「小時候最黏溫叔叔的,才幾年功夫就不記得了。」
溫浩騫不甚在意道,「不怪晗光忘記了,我走的時候她才這麼點,」邊說著用手比了一下,「幾年不見長這麼高了。」
&孩子長的特別快,尤其這兩年抽條似的猛長個,」許是溫浩騫回來,家裡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池湘雲心情比往日好多,「你多留幾天在家吧,明天你哥和你師兄都要來,房間我已經叫人備下了。」
溫浩騫笑笑,「那就勞湘姐費心。」
他的目光落在池晗光身上,她仍是低垂著頭,大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下,教人看不分明神情。溫浩騫剛想說什麼,被後面圍攏而來的一群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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